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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殺心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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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記耳光響亮而又清脆, 將每個人都震得呆了。

這一耳光將不卿從方才幾近狂亂的情緒中打醒,他看一眼千秋厘,垂下眼皮, 她眉宇間的厭惡讓他無所適從。

在場目睹的人似乎都楞住了, 四周陷入冗長的安靜。

鳳隨忍不住抿唇偷笑, 想起那日在合歡池不卿的冷淡與輕視,只覺得萬分解氣,心想師叔你也有今日。

柳心禪的目光死死粘在不卿身上,狂風卷起驚濤駭浪在心中拍打。不卿垂袖僵硬地站在千秋厘面前, 他臉上挨了一耳光並未生氣,反而無雙的眉眼之間籠罩著幾分錯愕幾分黯然,整個人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憐。

真心得不到回應, 被踐踏,求而不得的可憐。

不,這不是她認識的師叔,不是!她的不卿師叔頂天立地高高在上, 無悲無喜無情無愛, 可以視全天下的女子如無物, 可以對她十幾年如一日的癡守視若無睹,他怎麽能折在這個女人身上, 怎麽能受這種折辱?

她的不卿師叔怎麽會可憐, 他怎麽能可憐!柳心禪捂著嘴輕輕搖頭,幾乎要哭出來了。

千秋厘從石棺上一躍而下,看也不去看不卿, 黑著臉徑直快步朝古蒼龍他們走了過去。邊走邊忿忿地拿手背揩嘴唇,半張著嘴長長地呼氣,像是在極力化解著心底的怒氣。

剛剛在幻境所見,雖然只是個沒頭沒尾的場景,卻讓她隱約想透了些事情,一些她原本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。

譬如他要她的心做什麽?

她原來不懂,現在卻知道了。她自來到上諸天,所見所聞均是他光明磊落,為天下為蒼生計,舍身忘我,她敬重他的慈悲心腸,不願為難他。

她原以為不卿挖走她的心也是有苦衷,大義凜然的苦衷,可她沒想到他是要拿她的心去獻給那個黃衣少女,只為他心中愛慕那少女。他與那少女青梅竹馬,他們甚至就住在同一個屋檐之下,他原本一頭青絲,後來卻落發出家,說不得出家也是為了那少女。

他明明有了心上人,卻還對她,卻還對她……

從來沒有什麽大義凜然的苦衷,他不過是為的自己的私欲,他為自己的兒女私情招惹她,欺騙她,哄她動情,害了小偶,害了哥哥,害了不死城的不死奴,甚至連累了長輩們損耗修為。

現在,他知道她的心又回到了她身體之內,便又來故技重施色。誘她,他是篤定了自己會重新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是嗎?他還有臉親她,他還敢親她!他,他簡直應當千刀萬剮!

這個道貌岸然的和尚!

千秋厘氣得小腿肚子打顫,胸脯劇烈地起伏,一股惡氣在身體裏面上沖下撞,幾乎要將她撐破。她的兩只手在身體兩側緊緊攥了起來。

她陡然止住疾走的步伐,佇立在原地閉上眼,攤開右掌,“魔言來。”

魔言杖感受到召喚,從褚雙拾的識海飛出,落入千秋厘手中。

褚雙拾:???

他倒掛在古蒼龍背上,一句“臥槽”還沒來得及飆出口,便感覺古蒼龍的手一松,他一滑險些從古蒼龍身上掉下來。

魔言祭出的瞬間,古蒼龍陷入混沌,宛如木雕立在原地。

“鳳隨,照顧好我哥哥。”千秋厘對鳳隨道。

鳳隨走到褚雙拾面前。他搖搖欲墜,依靠著最後的一點支撐勾在古蒼龍身上。

鳳隨不懷好意地勾唇,“瞎子,快誇我美,誇我就救你。”

褚雙拾嗤地冷笑一聲,非常有節操地道:“女鬼,別做夢了,我是不可能違背我的良心把黑的說成白的。”

鳳隨走近一步,“不許叫女鬼。”

“女鬼。”褚雙拾喊得毫不含糊,“長得像女鬼還不讓人叫了?”

鳳隨氣歪了嘴,蹲下來,雙手捧著褚雙拾的腦袋將他的臉硬掰過來面向她,一字一頓,“瞎子,最後警告你一次,不許叫我女鬼。”

褚雙拾的臉被她擠成一團,嘴也被擠得嘟起,肉嘟嘟的一團,還依然不服輸地說著,“老子怕你不成?女鬼,叫了你能把老子怎麽樣,有種吃了老子,女鬼女鬼女鬼女鬼……”

“吃就吃!”鳳隨突然低頭,對著褚雙拾的嘴唇便含了下去。

褚雙拾霎時安靜了,像被天打雷劈了似的,驚恐而又無辜地大睜著一雙眼,連眨都不會眨了。

過了片刻,鳳隨才松開他的嘴唇,擡手拍拍他的臉,勾勾他的下巴,牽起嘴角,“瞎子,以後再敢叫本宗主女鬼,叫一次親一次。你要再叫,我就當你想讓我再親你,嗯?”說完拍拍手,灑脫地站了起來。

半晌過後,褚雙拾“啊”地慘叫一聲,從古蒼龍身上滾了下來,屁股先著的地,一陣撕心裂肺的疼,讓他一張俊俏的臉立時扭曲了起來。

千秋厘那邊已經打起來了。

她緊握著魔言,左手結印,赤色困仙陣囂然在不卿腳下鋪展開,將不卿困在陣中,她一身同樣顏色的衣裙在風中獵獵翻卷。

不卿任困仙陣鎖住雙腳,擡了眸望著千秋厘,隔了不過十幾步,卻似隔了千山萬水。他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她,她臉色肅穆,瞇了眼,眼中翻動的全是殺意。所以用困仙陣困住他,她對他動了殺心。

不卿自嘲地一笑,她要困住他何嘗需要用什麽困仙陣。

千秋厘將魔言換到左手,右手蜷成拳,八邪罪境中的靈氣如同流水被抽出,註入她的右拳,她三十六年以來的全部憤怒、傷痛與委屈,此時此刻全都化為了天翻地覆的一拳,毫不遲疑地揮向不卿,落到他的臉上。

不卿頭也不偏地受了這一拳,頓時鮮血如註,從他的七竅流出。他只覺得視線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,濕熱的一片,連她的臉都看不清了。

柳心禪驚叫一聲,沖到不卿面前將他擋在身後,紅了眼厲聲責問千秋厘,“你瘋了嗎!你可是走火入魔了不成?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?你竟然對師叔動手,師叔他還受著傷!”

“走開。”千秋厘冷冷道。

柳意禪趕忙上前來要將柳心禪拉走,“心兒,別人的恩怨,你少管。”

柳心禪推開柳意禪,眼淚簌簌落下,“哥哥,你看不到嗎?師叔快被她打死了,你不救他,他就真的被打死了。你這個瘋女人,師叔與你何怨何仇,你要下這麽狠得手。今日有我在,你休想再對師叔動一根手指。”

不卿擡手,將眼眶周圍的鮮血抹去,平靜地看著千秋厘,溫和地問:“可是消氣了些?”

千秋厘陰沈地看著他,仍蜷著拳,並不說話。

不卿叫了聲“柳施主”。

柳心禪驚喜地扭頭,“師叔有何吩咐?”

不卿咽下一口血,溫聲道:“柳施主你看,她還沒有消氣,煩請你讓開些,免得誤傷了施主。”

“師叔,連你也瘋了嗎?”柳心禪失聲叫道,心中被不甘與不敢置信席卷。

柳意禪趁柳心禪不備,強行將她拉到一邊,才將她拉走,千秋厘又是一拳向不卿揮了上去。

只聽哢嚓一聲,不卿左側的肩胛骨被打得裂了,左臂一下吊在身體一側。千秋厘只不說話,拳頭如雨點般朝不卿身上砸,每一拳都用盡全力。

不卿身體破敗,如風中殘燭晃晃悠悠,卻始終勉力屹立著,不曾倒下。

鳳隨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,她蹲下拍拍褚雙拾的肩膀,“餵,瞎子,門主和師叔這是什麽仇什麽怨?”

褚雙拾不高興地甩肩,將鳳隨的手甩掉,“憑什麽你可以叫我瞎子,我就不能叫你女……”褚雙拾猛地住嘴。

鳳隨一臉孺子可教的笑容,“因為我敢親你而你不敢親我。”

褚雙拾:……

鳳隨轉了轉眼珠,“瞎子,你不會還是個雛兒吧?”

褚雙拾:……

不卿滿臉是血地看著秋厘,艱難地吸了口氣,執著地問她:“可是消氣了?”

可他越這般從容,千秋厘的怒火越無法抑制,她雙目赤紅,像看生死仇敵似的瞪著他,緊緊抿著唇,一句話都不願意再和他說。

他以為他這樣溫存款款,她便會重新喜歡上他?他好再來挖她的心是不是?這個和尚,他怎能這樣壞?

眼睛忽然一熱,千秋厘扭過頭,不停地眨著眼睛,用力將眼眶中那些溫熱的、傷心的東西往回逼。

不卿柔聲道:“我這一生從未犯過錯,至少在今日之前,我一直是這樣以為。三屍為何不能斬,我到現在方才明白。我犯了戒,對你犯下大錯,是我對不住你,你如何懲罰我都不為過。這一切都是我的錯,你便是殺了我,也無不可。”

千秋厘低頭眨眼,那些溫熱的東西撲撲落下,滴在她松開的手上。

“你不要哭。”不卿柔聲一嘆,她那一滴滴淚像是打在他的心上,火熱的灼痛令他皺起了眉頭。若說他現在有什麽無法承受的事,就是再看到她的眼淚。腳下的困仙陣消失,他閉了閉眼,勉力支撐著身體向她走去,“那個孩子……”

千秋厘猛地扭頭,警覺地看著他。

“我們的孩子,他在哪?”

千秋厘瞳孔驟然一縮,心跳停止。小偶還活著,他知道了。眼中的淚在頃刻之間重新凝成殺意,魔言重新握緊,結印,一個殺機勃勃的赤色殺戮之陣赫然蕩開,將不卿包裹。

“不!”柳心禪失聲大叫。

就連鳳隨也變了臉色,師叔傷重早已成強弩之末,頂級殺修的殺戮之陣之下會被剿得灰都不剩。

門主真的要殺師叔啊!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明天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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